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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盲道》李杨: 花钱买时间是值得的

社会事件 发布日期: 2021-04-19 浏览:

导演李杨

2017年4月北京电影节期间,“盲系列三部曲”最后一曲《盲.道》举行了点映,宣告了导演李杨的回归。

2001年,李杨从德国毕业回到北京开始当导演,6年间只拍了《盲井》和《盲山》两部长片——第一部未能在国内公映,第二部经过删剪上映票房“忽略不计”。但“盲井”和“盲山”这两个由李杨生造出来的词汇,10多年来却不间断出现在社会新闻中,成了“故意杀人伪造矿难骗取赔偿款案件”和“被拐妇女成乡村女教师”等新闻的代名词。把社会底层生存困境装进电影里的李杨,成了影迷心中的“神话”。

2017年,距离李杨的上一部作品《盲山》公映,已经过去10年了。10年之间,李杨断断续续在为《盲道》忙碌。从剧本无法过审搁浅的《盲流》,到偏重爱情、与《推拿》撞题材而放弃的《盲爱》,再到如今讲述这个版本的《盲道》,李杨挣扎过,也妥协过。即将公映的这个版本,至少弥补了他的遗憾,让中国观众能够在中国的银幕上看到中国人的生存故事——一个假装乞讨的成年人通过拯救流浪盲人女童完成救赎的故事。

把三部电影做成“盲”系列,并非刻意为之,是李杨对于底层生存困境的兴趣以及责任感,让他16年来一直坚守选择,哪怕常常是散尽家财,李杨也觉得很愉悦,在他看来,“花钱买时间是值得的”。对这个并非底层出身的知识分子来说,钱在他的价值体系中并非是最重要的。幼年时责任感的教育,以及在人生低谷时得到过来自底层人民的温暖,又让他将眼光投射在底层上。

同时他也一直在创作别的剧本,包括为《智取威虎山》创作奠定基础的头几稿。是的,10年之间,他并非与市场完全隔绝,尤其中国市场规模迅速扩大后,对导演的需求日益增加,《智取威虎山》证明了他能驾驭商业题材,不断有资本的橄榄枝抛向他。为了《盲道》,再一次差不多花光积蓄的他,也需要这份新“工作”,来满足基本生活和创作所需的物质条件,也为日后再去拍摄自己喜欢的题材做准备。

《盲道》

十年磨《盲道》,曾创作《盲爱》因与《推拿》撞题材放弃

腾讯娱乐:你这10年都在筹备《盲道》吗?

李杨:最早还不是这样的剧本,原来叫《盲爱》。当时很多人说不要做这个,做爱情片,做一个比较能赚钱的。所以我当时写了一个爱情叫《盲爱》,讲一个盲人按摩师。但后来也没做,因为当时娄烨做了一个《推拿》,我觉得可能题材上差不太多,《盲爱》剧本写出来就没有往下做。之后我还是用我原来采访过的流浪儿童的一部分素材,做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源起是邻居家的朋友出了车祸,打击很大。就觉得我认识很多摇滚歌手,包括何勇、张楚、窦唯……这些人沉浸在音乐里和在生活中是两个状态,我就觉得他们是比较特殊的一个群体。我也知道有些不少成名的歌手最后变得堕落了,或者家庭支离破碎,最后生活很惨。我想讲这样一个人遇到一个流浪女童后的反思。

腾讯娱乐:其他的尝试呢?

李杨:各种各样的都有。我不光做这些现实题材主义,也做一些其它尝试。比如我写了《智取威虎山》剧本,写了其它的剧本,有古代的,有现代的,也有商业一点的,也有公安题材的,作为题材储存。因为我是创作型的电影导演,自己能写,而且《盲井》是我自己改编的,在全世界很多电影节得到了最佳编剧奖,得到了肯定,让我(有动力)创作下去。创作的时候是愉快的,因为你是对着一支笔,一张纸,对着电脑,可以自己想,自己表达出来。但是做成一个电影,是一个工业,就会有很多妥协,但最少这一刹那我是愉悦的。而且我的经济条件允许我这样子,我去挣钱,可以支撑我的写作就够了。花钱买时间是最值的。

腾讯娱乐:您的写作习惯是什么样的?

李杨:我的写作习惯是在家写不了,我要去到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周边有一两个朋友。实在写不出来了,跟朋友聊聊天,喝喝酒。比方去年审查过程中,我就跑到贵州去写另外一个剧本,去山里看一看。

腾讯娱乐:离开都市的环境。

李杨:对,陌生的环境对我来说比较好,因为便于思考,跟很多事情割裂开,这边诱惑太多了,朋友叫你吃饭,你又不好意思不去,又不愿意瞎跑。

腾讯娱乐:您刚才说的商业一点的项目,是别人来邀请的么?

李杨:没有,大部分是我自己写的。《智取威虎山》是别人邀请的,还有一些其他的项目。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想写的,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因为你不感兴趣就胡编乱造了。我很佩服那些网络作家一天写八千字、一万字,不知道写什么东西,身边都是码字工具。

腾讯娱乐:这些项目之后陆续都要做吗?

李杨:也许,有人投钱就做,没人投钱无所谓。

腾讯娱乐:这几年拿着本子找你的人多么?

李杨:没有,很多就问你有什么项目。很多想做导演的人会先买IP,比如刘慈欣的《三体》就被人买了,不管能不能做成先买了,他的要求是我做导演,这些导演都不是创作型。我是感兴趣的就去写。我也写过古代的,写过西施,美女,爱情,战争,挺有意思的一个故事,我比较感兴趣。我也写过公安题材,公安题材是他们找我写好人好事。当时我到鄂尔多斯待了一个月,了解公安的真实生活,回来后写了一个警匪片。结果最后发现好人好事是要写给大娘送大米,扶大娘过大街,我写不了那个,我也无所谓,不满意我就不要钱了。不过也挺好,我了解了一下公安的真实生活是什么样。

腾讯娱乐:公安题材这两年还挺火,很多大案也可以拍。

李杨:真实大案没有一个讲它后面的事。表面打打杀杀没意思,没有人物,光是事件。他是好人,他是坏人,他们打打打打就完了,卡通化了。你看《速8》,虽然是烂片,但这样的烂片也会讲人物,他的反转,他的纠结,他的风流债……他的仇恨来自于哪儿?他的前女友当着他的面被打死,他必须复仇,他有人物动机。我们的东西就没有。

我去采访的时候面临的是,我必须变得残忍。我采访过从监狱里出来拐卖人口的人贩子,他在村里盖了很大的房子。他被我讲了大概五六个小时,他怎么强奸别人,怎么单独犯罪。强奸加拐卖要判死刑,但是他一个人作案就没有交代,祸害了很多女孩。我问他,现在呢?他说我现在不能再做,他忏悔了。可是我回去没法睡觉,特别难受,我保证过不告发他,告发他违背我的诺言,不告发他,我觉得他应该枪毙十次不止,怎么办?后来我第二天找了公安局的朋友,私下问了一下,他说你告发也没用,因为他可以说他讲故事,不承认,没有证据。他现在出狱了,结婚了,也盖了房子,有孩子了,他有责任感了。犯人不是一成不变的。犯罪应该要受到惩罚,但实际上也会有一些问题。但我觉得一个电影既然是讲人的故事,就一定真正讲人,是吧?

导演李杨

我做商业片也要讲人的故事,中国需要优秀的院线电影

腾讯娱乐:您做商业片中这部分也不会舍弃?

李杨:我做的商业片一定会有内容的商业片。

腾讯娱乐:现在的环境允许吗?

李杨:可以,我们做允许的部分,做古代,四五百年前的事,跟现在没什么太多关系。

腾讯娱乐:是要发展《西施》那个本子吗?

李杨:西施的更长,上千年,春秋战国时代,人不变。人类的痛苦,人类的爱都继承不了。父母有完美的爱情,不代表你自己有,对不对?痛苦也继承不了,每个人都得自己重新经历一遍,这就是人,这就是社会。

腾讯娱乐:结合大环境来讲,你做完《盲山》以后,是怎么感觉到市场变化的?

李杨:中国电影整个商业的爆盘是从2012年开始的,因为之前票房很少,都是在积累,没有什么大的商业片。从2012年开始增长这么快,受到资本的亲睐,使得这个市场很浮躁,需要乱七八糟的快餐文化。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不适合,我不能去迁就他们,我觉得我是一个创作者。大家可能想要一个导演的名头,但是电影得讲人的故事,给这个社会带来一定作用。电影改变不了人,但是可以触发人类可以去思考,不是说人贩子看到《盲道》就不拐卖孩子了,但是至少可以促进他思考,促进观众去思考,这是可以做到的。

腾讯娱乐:爆盘后是不是有一段时间有特别多人来找你?

李杨:是,但很多人也不找我,因为他们也知道我也不做那样的片子,都拒绝了。

腾讯娱乐:有没有以“环境这么好”这种理由劝你拍片的?

李杨:有啊,本子太烂了,我就说,我没时间就不做了。很多人找我还是想做文艺片,说导演拍个电影,我们去拿奖。

腾讯娱乐:这方面的资金也一下子多了一点。

李杨:对,但他目的不纯,就想拿奖。我觉得我不是拿奖专业户,我去了就一定给我奖。我跟他们讲,你就做好电影,拿不拿奖不重要,你带着这种目的,不一定能拿奖,能不能拿奖是运气。因为进了主竞赛以后,每个电影都是不错的,拿不拿奖是运气。做电影的时候哪知道评委是谁,不是像他们想的,我们认识谁,可以运作,我说你误解了,不是这么回事。

腾讯娱乐:据说《盲道》后期的时候资金断掉一些,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接下来做商业片制片管理上会更健全吧?

李杨:制片的事情我不希望永远是自己掏钱,这个是对的,因为电影是个工业,不能是作坊。有的题材很小,资本不愿意做,觉得不赚钱,有人愿意投又愿意做,这种情况下我愿意付出。电影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为她什么都可以。真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北京人俗话讲,有钱难买爷乐意。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拿钱买到愿意不是很好吗?所以我不把钱看得那么重,钱就是让人花的,不管你是买LV的包还是买兰博基尼的车,还是我花钱做一个电影,每个人价值观不一样。我也不觉得我多高尚,他们多庸俗,我不这么看,每个人选择不一样。

腾讯娱乐:您好像对赚钱不敏感?

李杨:对,因为我做电影本身不是以赚钱为目的。我知道电影是个文化产品,应该赚钱,但是和以赚钱为目的是两个概念。你做一个事情,赚钱是应该的,但不赚钱也没有什么,我想传递一下我对这个社会、对人的一些看法,这是很重要的,这是我内心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把钱看这么重。经常我做东西,他们都觉得我疯了,又开始把所有存款拿出来。我相信90%的中国电影人都不会这么想,赚钱是他们的职业。但是对我来说,能在有生之年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作品,这很重要。不是给别人做的,是为了我自己。

腾讯娱乐:那接下来具体怎么做?

李杨:我做商业的东西一定要和大公司合作,比如现在跟欢喜传媒在合作。我也需要更多的资本,使得电影手段可以发挥。我在国外学那么多电影,我没有资本是没有办法发挥的。我也想做一些有中国价值观的故事,而不是让中国影院都是美国人的价值观。我不是反美,但是你想想我们年轻人喝着可乐,吃着汉堡,吃着肯德基,看着美国大片,看着《米老鼠》长大。其实我们中华文化传统有很多优秀的东西,也可以通过文艺作品把它展现出来。

腾讯娱乐:这两年的美国大片定位下沉在青少年身上,教青少年有勇气、学会承担,这是一个很突出的价值观,您感觉在中国做大片,到底什么样的价值观能够在中国赢得泛众的认同呢?

李杨:人性。你真正地表现人性都能接受,中国人也是人。我们现在问题是很多电影不讲人的故事,看起来是人,其实是一个傀儡,没有思想,没有情感。导演和编剧说,他是好人,他是坏人,观众不认可,不care。只要你真正讲人的故事,《盲道》大家都能看懂,因为每个人在城市里都会遇到残疾人,这是讲了一个人的故事。你家的邻居孩子忽然消失了,这是跟我们息息相关的故事,是不是?

西方的电影并没有教育观众,他们从来没有说寓教于乐这个说法,但是因为是文化产品,他们有一个责任,所以西方的电影是年龄导向,6岁、12岁、16岁、17岁,17岁还有一个档,家长同意才可以看的。为什么用这个来限定你的东西给什么样的观众看,因为暴力的东西不能给孩子讲,孩子还不懂得分辨。所以要讲童话的东西,但是童话也有社会价值,比如说《疯狂动物城》讲一个很弱小的兔子也可以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是肌肉强大,而是内心强大。这个故事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你看看人物设定,它是小城市来的,它的父母目光很短浅,希望它在这儿嫁人,不辛苦,结果兔子一定要去看这个世界,逃出小城镇,最后父母也接受了。这是主流价值观。主流价值观不分资本主义、社会主义,是人的故事,人心是共通的。

对我来说其实不存在商业片和艺术片,我觉得存在独立电影和院线电影,或者说小众电影和大众电影,都是讲人的故事。只不过大众电影场面宏大,满足视觉效果,而不是深入探讨。小众电影需要跟观众交流,观众要知道更多思想层面的信息,不满足于蜻蜓点水式的人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是觉得中国需要优秀的院线电影或者叫大众电影。你说《泰坦尼克号》就不是艺术片吗?

腾讯娱乐:不能。

李杨:好电影,差电影。不存在商业片和艺术片。艺术片也有烂片。不是说你固定拍成那样不动很闷的就是艺术片,那是装,装文艺青年。

腾讯娱乐:我来反映一个我的感受,其实这两年中国电影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的故事,但是是一群中年男性导演的直男癌审美,有轻微多妻倾向的一种审美,这当然也有时代的原因,但慢慢有很多女性观众开始感到反感,对此您怎么看?

李杨:我不太清楚直男癌是什么意思。

腾讯娱乐:比如像《夏洛特烦恼》、《情圣》票房也不低,但价值观会引让一部分人感到不舒服。

李杨:任何一个作品上来都会有人反感、不反感,都很正常。他提供的价值观好与坏,每个人都可以评价。他们的片子是不是直男癌,这两个电影我看了,但是不是能代表所有的,我不敢评判,因为中国电影太少了。《小时代》有《小时代》的角度,《致青春》或者徐静蕾的电影也从女性的角度来做,喜欢就去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