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刑2

四、

不知在这乏味的空间里走了多久，谢毅铎已经有些困顿，眼前出现的薄雾来势突兀而凶猛，仿佛刹那间就已将所有人隔离在这片朦胧之中。

谢毅铎听到风间紧张的声音：“小心，这些雾气有毒。”

雾气越来越重，此时，唯一能让谢毅铎安心的，就是莫离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而他的脚步，只是随着莫离机械的移动。

忽然，他听到莫离小声道：“这边！”

手臂被人拽着，谢毅铎脚下跟着飞快移动，莫离竟然在这重重迷雾的山洞里跑了起来！

莫离选的这条路果然是对的，随着越来越稀薄的雾气，谢毅铎已经能看到莫离的高大修长的背影，紧接着，他听到莫离一声：“跳！”

谢毅铎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但只一瞬间，就又落尽了冰冷的寒潭之中。

地下河水冰凉刺骨，谢毅铎努力挥舞着双臂向上游着，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却并不往上，而是带着他向下沉去。

谢毅铎以为这次死定了，可怎么也想象不到，会有悬浮在空中的地下河水系，他就这样站在潮湿的土地上，仰望着从头顶横穿而过如梦境般的涓涓流水，无法相信自己竟然是从那里面掉下来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他惊讶的，比起着潺潺流水，这空中涌动着成群结队的金色萤火虫才更加令人不可思议，借着这暧昧的光芒，他清楚的看到，大片大片的蔷薇花海一望无垠，红艳艳的花朵破土而出，争奇斗艳的开放在湖蓝色的水底，随着水波流动的方向妖冶的摇曳着。

莫离低着头，双唇紧抿，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衣服刚才在水中扑腾的时候被谢毅铎扯开了，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水珠划过胸口，一枚镌刻着蔷薇图腾的纹章此刻看起来，有种吊诡到极致的诱惑。

“莫，莫离！”谢毅铎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样的莫离让他觉得陌生。

莫离回握住了谢毅铎的手，轻声一叹：“跟我来。”

还是这句话，谢毅铎像刚进入这洞穴时般，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跟在他身后，走在充满泥土芳香的田埂间，一直走了很久。

这是一间在蔷薇花海中的小房子，房门虚掩着，一推就开，房间里有蜡烛和火折子，莫离熟悉这里的一切。

温暖的蜡烛燃起，莫离坐在凳子上，忽然笑了：“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这么清楚这里的地形，怎么能轻易的摆脱那些日本兵，我可以告诉你，这上面本来要建的是细菌战研究室，我们经过的那片浓雾区就是他们实验时造成泄露的毒气，这些毒气进入山体内部，发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变化，就成了你看到的那样，其实片尸肥里并不全是受了蔷薇刑的人，还有日方生化武器实验的一些实验品和建设基地时强征的一批中国人。其实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一会儿我会送你到这座山的出口，你出去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莫离伸手在空中一抓，用另一只手拉过谢毅铎的，将这金光闪闪的萤火虫放入他手心。

金色的光芒在谢毅铎手中闪烁了两下，谢毅铎正想说话，莫离忽然吹灭了蜡烛，拉着他蹲下身，悄声道：“有人闯入。”

五、

风间俊一郎以为自己死定了，先是跟人走散，又在这种山洞里掉入寒潭之中，获救的机会实在不容乐观，可没想到水底会是这样一番奇妙的世界。

但这番旷世奇景他却无心欣赏，在看到那仿佛坟墓般不着边际的蔷薇花海时，他感觉到的只有恐怖与死亡。

但是很快，风间借着探照灯的光芒，看到了田埂见，莫离与谢毅铎刚刚踩出的脚印。

风间顺着脚印摸到蔷薇花海中的小屋子前，在门外朗声喊道：“莫离，都到了这里，你还是什么都不说么？”

莫离轻拍谢毅铎的后背，在他耳边道：“我去去就来，你躲好，不要出来！”

谢毅铎点点头，这次，他并没有阻止莫离。

“风间，你们不该来这里。”莫离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风间的脸色很难看：“莫离，你胸前的纹章，难道秽貊族的传说是真的？”

“没错，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不是么？你们大肆开采深山，还抓来城中所有男丁，这其中也包括我父亲，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你父亲？”风间顿了下：“你是说？你父亲是……”

“没错，秽貊族蔷薇刑的最终执行人，代神守护这一方水土，若有人来犯，必死无疑！”

谢毅铎悄悄爬起来，透过小屋破陋的窗户纸向外张望，莫离冷酷且高傲的神情与平日迥然不同。

莫离口中还在碎碎念着什么，声音太小，谢毅铎听不清楚。只见莫离胸前的蔷薇纹章发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窗外那一望无际的蔷薇花海仿佛忽然被人赋予了生命般，带刺的花茎被无限拉长，眨眼间，疯狂的向风间冲去。

风间的手还保持着拔枪的姿势，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发出，被花茎掩埋在了密集的田埂之间，紧接着，又有十四朵蔷薇花疯狂而迅速的向上生长，穿透水面，灵巧的茎叶如蛇般，分别向不同方向蜿蜒。

谢毅铎知道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侦查员和一个班的日本兵，正好十四个人。

做完这一切，莫离推门而入，谢毅铎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莫离仍如初见时那般，眼神明亮而羞涩的对他说：“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

谢毅铎一步步向他走去，忽然一把拥抱住莫离的身躯，口中喃喃道：“对不起，莫离，我还有一个日本名字叫川崎俊介，是日军情报局第二情报处的特务，我跟在你身边就是为了调查到底怎样才能破解这山的秘密，你是秽貊的最后一代蔷薇刑行刑官，你死了，就没有人可以操纵这些食人花了，对不起！”

莫离看着他的眼睛依旧亮亮的，嘴角噙着一丝讥笑，溢出的鲜血红到刺目，中午时他递给谢毅铎的那把匕首，现在正插在他那镌刻着蔷薇图腾的胸口，一朵朵妖异鲜活的蔷薇花从他的心脏狂涌而出。

六、

川崎从山洞里爬出来时，已经是两日以后。

他坐在山崖上，双手颤抖着拉开自己的衣衫，魔鬼一般的蔷薇纹章在他胸口狂野怒放。

他仿佛听到了莫离那冷清而悠远的声音：“蔷薇，是这世间最美的花，亦是秽貊一族最残酷的刑罚，它扼杀的不止是生命还有灵魂，你会忘记过去，成为真正的秽貊族人，生世轮回，世代相传，直到下一次蔷薇纹章的转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