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戛纳评分新纪录的《燃烧》到底好在哪里？

文|曾英俊 来源：不散（busan-movie）

“我觉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仓房，都等我点火去烧。海边孤零零的仓房，田地中间的仓房…反正各种各样的仓房，都在等我点火去烧。只消十五分钟就烧得一干二净，简直就像压根不存在那玩意儿。谁都不伤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村上春树《烧仓房》

村上春树在短篇小说《烧仓房》中，无意识地建构了一个关于“我、她、他”的阶级层面，然后隐喻又抽象地去塑造超越现实的朦胧感，那种欲说还休的情欲一点点点燃、爆发、湮灭。

李沧东藉由这个楔子揉搓成电影《燃烧》的雏形，再赋予一些浓郁的个人情怀，把诗意、人文倾注其中，继续探索内心的宇宙。

燃 烧

B u r n i n g

导演：李沧东

主演：刘亚仁/史蒂文元/全中瑞

片长：148min

什么是精神饥渴？什么是肉体欲求？什么是阶级意识？什么又是女权觉醒？

这些疑问都寓于《燃烧》之中，你以为电影会用两个半小时的时长去解答你的困惑，可直到银幕黑屏，所有的疑问仍旧萦绕眼前，仿佛一团乱麻，所有观影者都不禁想问：李沧东究竟想燃烧什么？

《燃烧》在燃烧困惑与谜团

《烧仓房》里的“我”与《烧马棚》里的沙多里斯重塑成了《燃烧》里自我觉醒的钟秀，他毫无意识地卷进了三角恋中，惠美的一次投怀送抱让他难以自拔地陷入其中，相互摩擦出来的性成了催化剂，在这场单恋的感情中润滑、升温，把钟秀拉进性启蒙的森林中。

可Ben的突然而至成了钟秀生活中的危机，“我”眼神迷离、神情局促，不敢正视这位“盖茨比”阶级的有钱人，第一层困惑来自于钟秀内心无法接受的现实：为什么年龄相仿的两人，生出了天差地别的固化了的阶级？

这同样是影片抛出的疑问，钟秀参与到Ben的生活轨迹中，甚至让这份困惑变成行为上的模仿，路过Ben口中无用的塑料棚时，他机械化地点燃了打火机，或许他也想探索，烧掉塑料棚到底能产生怎样的快感？而后，是钟秀突然清醒过来的灭火。

悬疑夹杂着谜团在故事中打转，非洲之旅后失了魂的惠美，爱好行为异于常人的Ben，消失掉了像从来没存在过的惠美，还有陷入自我麻醉里的钟秀，都成了缠绕故事的枝丫藤蔓，越解惑越困惑，越探究越无解。

《燃烧》在燃烧隐喻和符号

符号化是李沧东实验性的电影语言，这里的符号可以化作行为、语言、物体或者角色本身，《燃烧》中那些反复出现的意象，填补了观影者想象之中的空白格，隐喻是什么，结局是什么，这场荒诞的行为背后又是什么？李沧东都没有明示，但全藏在了影片之中。

从钟秀对着窗外的南山塔自慰开始，这种“独性”行为成了必须爆发的性冲动，精神或者肉体需要发泄口，这是钟秀“活着”的证据。

到了那段让惠美寻觅已久的“great hunger”之舞，这是惠美崇高信仰的载体，她旁若无人地在众人面前舞蹈，她脱了衣服赤身裸体在夕阳余晖之下舞蹈，她完全坠入其中，她已进入另一种境界，外力与她无关，她只享受独舞的魔幻，大笑与哭泣只是情感的难自控而已。

而那只莫名出现在Ben家卫生间里惠美的粉色手表，和那只Ben捡回来对“Boil”的呼声做出反应的小猫，都在潜意识里加固了钟秀认定Ben是杀死惠美的凶手的事实，父亲保险箱里的刀具，成了钟秀复仇的利器，父亲的愤怒一样被延续到钟秀身上，不过荒唐的是钟秀一直背负着父亲入狱的罪责，最终竟也成了罪责本身。

那只点燃大麻的打火机，是Ben遗忘下来被钟秀收着的打火机，它点燃过大麻，点燃过无用的塑料棚，点燃过钟秀自认为的惠美的尸体，最后也点燃了那辆保时捷和车里被捅死的Ben，这是巧合还是荒诞？

《燃烧》在燃烧精神或欲望

边缘人群是《燃烧》里无法绕过的主体，钟秀是生活窘迫的底层阶级，靠开着一辆货车送货来维持生计，母亲的幼时离去，父亲的暴力入狱，都成了他性格养成的凝固剂，怯弱孤独但自尊心强，他表露情感的方式极为隐晦，却在与Ben的交谈中大喊了两次“我爱惠美”，这对于蒙着头藏匿自我的钟秀来说称得上“伟大的呐喊”，他的动机都来源于内心的真实，因为惠美就是他生命的春天。

而惠美一样是处于底层阶级却渴望救赎自我的小人物，裸体舞蹈是她自我倾诉的一种方式，你可能无法理解一个拿着低廉兼职薪水的女孩，有着自我探索生命意义的追求，夕阳下忘乎所以的舞蹈，是惠美内心无穷的欲望在倾泻而出。

社会阶层是《燃烧》中碰撞出来的矛盾体，钟秀与Ben之间相互的不理解，滋生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冲动行为，李沧东仿佛在为这矛盾之间的对抗性找一个突破口，当发现个体之间始终无法握手言和之时，不如将这一切燃烧彻底吧。

影片以缓慢的节奏不疾不徐地叙述故事，旁观者在抽象之中寻找具象化的表达，但李沧东并不怎么愿意告诉你这荒诞故事背后的起因、动机和结局，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凌厉的剪辑、看到了诗意的画面，却看不到人物的内心、矛盾的漩涡。

钟秀一直在创作自己的小说，却不知写什么故事，也不知从何下笔，他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精神混沌肉体麻木，最后沾满了血迹的双手，不知道能不能给他的创作带来一丝灵感。

“烧仓房”是烧掉那些已经空无意义的塑料棚来用外在的火发泄心里的火，惠美成了钟秀心中陨灭的灰烬，Ben跟着豪车一起在钟秀的背后熊熊燃烧，只不过一丝不挂的钟秀，是否也烧掉了自己的情感寄托呢？答案不可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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