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电影节：人间四月，只愿看一位舞者的芳菲

1987首次个人舞展“罗曼菲舞展”（刘振祥摄）

曼菲，是那位舞者的名，罗姓。她出生时父亲觉得女儿已多，遂以“满”字谐音为名。人如其名这件事情，好像全世界各地的人都是迷信的。

“罗曼菲”这个名字仿佛隐喻了她的命运：可以是曼妙自在的舞姿；可以是产生罗曼蒂克情味的年代；在字音上，那个“菲”字又可以是对罗曼蒂克迷思的否定。

2006年3月，罗曼菲病逝。2015年9月16日，她的生日，纪录片《曼菲》首映。中间隔开的八年多，正可以把感情的波澜平复，也能够把她的生平放入更深远的时光，故看得更加真切。

她的师长、亲人、朋友、学生，讲着她的事迹，都平和亲切，真的像她罹患重病时所希望的，大家只当她在隔壁睡着。

1991 云门舞集《挽歌》（杜可风摄 云门基金会提供）

曼菲是云门、云门2等多个团体的骨干，作品和弟子众多，贡献斐然。但她的一生好像并没这些概念，只是一片天然，就像纪录片《曼菲》，用近乎编舞的结构来呈现曼菲的一生。

1996于云门演出黎海宁作品《女人心事II》，诠释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刘振祥摄 云门基金会提供）

小时候，人生刚刚开启，老师夸赞她有舞者的身材，中间的意气风发自不必言，到年逾不惑时，约一帮同龄好友组成跨界舞团，照样神采飞扬。患病后，在一个浴缸里演绎墨西哥天才女画家弗里达（Frida Kahlo）的自画像，分明看到两位女艺术家血脉交流。病重，落幕在即，她却忽然一个抬脚过顶，让医生护工都为之解颐。这些不是大历史，但更曼菲。

病房日志（艺硕文创提供）

不要误会，影片里并没有大段的曼菲舞蹈。事实上，凡是曼菲的舞蹈，陈怀恩导演都只用陈年录影带来播放。模拟信号时代的介质，到今天斑驳陆离，曼菲已逝，曼菲的录影带已模糊。这真的是一部老实透顶的纪录电影。高清数码摄影机只拍现在，聚焦在人物和他们所讲述故事的距离感上，偏偏不肯搞情绪的沉浸。

曼菲最后一次参与排演（许培鸿摄 艺硕文创提供）

林怀民先生相信，舞蹈近诗，难以言喻。《诗经·大序》早说过，“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则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陈怀恩导演显然认同，影片没有旁白，字幕仅交代信息。当曼菲的朋友们把事情说完了，电影就默然。只见天高地迥，舞者舞着。

闻一多说，诗如戴着镣铐跳舞。对包括现代舞在内的现代艺术而言，传统的艺术和美学即是枷锁。可对于所有包括舞者在内的艺术家而言，生命本身即是枷锁了。必然发生的老去、死去，必然地决定了曼菲的命运。但如果不老、不死，谁会惊叹于艺术？

什么是艺术里的好？是美吗？模糊的录影带上，曼菲舞蹈《挽歌》，近乎无休无止地盘旋。至少，那已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美。但却是我们可以注视并倍感惊异的艺术。

1987 首次个人舞展“罗曼菲舞展”（刘振祥摄 云门基金会提供）

所以《曼菲》之如流水，不是流水账簿，而是“客心洗流水，繁响入霜钟”的存在体悟。在曼菲的故事之外，观影者可以得到的实在太多。

近几年，我们在各种渠道遇到舞蹈的机会渐多，看到电影的机会更多。但我们真的不能说，我们所闻所见的，都堪称艺术。太多时候，那些喧哗和骚动着的，恰是艺术的反面。想到这里，《曼菲》可能带给我们的未必是满足，而很可能是打脸，在火辣辣的羞耻感里一下清醒，看清自己的不堪。

每年四月，北京都陷入短短春季。花树不顾寒意，怒放在方向慌乱的风里。如果你在，如果你来，看看《曼菲》吧。别当成看电影，要像结识一个人，学会一支舞，留下一串影。

《 曼 菲 》排 期

4.19四|18:30|百老汇万国城2厅

映后交流：陈怀恩（导演）

4.20五|18:30|美嘉三里屯5厅

映后交流：陈怀恩（导演）

林文淇（嘉宾）、左衡（嘉宾主持）

4.21六|13:30|卢米埃长楹天街3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