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论坛(镇江公安大案侦破记--黄色帝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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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沉沦黄潮

4月9日深夜，空气里飘动着花粉的气息，喧嚣了一天的城市逐渐恢复宁静。广东省湛江市徐闻县城郊接合部一家网吧内烟雾缭绕，座无虚席，几百名“网客”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

网安大队副大队长厉亚元带领一支抓捕小分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网吧。他们要抓捕的对象是20岁的阿森。阿森在“小女孩论坛”上注册的会员名为“感同森受”。半个多小时前，阿森的QQ号显示的登录IP地址，正在这家网吧。

网吧没有严格执行身份证实名登记上网制度，在入口处的吧台，厉亚元没能查到阿森的登记信息。网吧里坐满了人，怎么才能顺利地找到阿森呢？

都说无巧不成书。一瞥之间，厉亚元瞧见网吧东北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小伙，和阿森户籍资料上登记的照片有几分相像。他会不会就是阿森？

“森哥！”厉亚元快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伙的肩膀。

“你是谁？”小伙抬起头，眼神里写满惊诧。

此人正是厉亚元要找的阿森！

20岁的阿森中专文化，无业，长期混迹于网吧、休闲中心等公共场所。自从在网上发现“小女孩论坛”后，他申请成为“查水卫兵”，在“查水”的同时，还在论坛发布淫秽视频110部。

从副管理员、超级版主，到版主、“查水卫兵”，分布在全国各省（市、自治区），乃至海外的30多名网站管理层人员构成一张分工细致、合作有序的网络。他们虽然没有从网站获得物质收益，但是通过对发帖人增加积分，对淫秽视频设置高亮，给灌水者扣分、封ID账号等网站日常维护管理，对“小女孩论坛”的快速扩散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网站管理层人员是淫秽视频发布的中坚力量。截至案发，他们发布的淫秽视频点击量高达300万次，也就意味着，共有300多万人次观看过这些“剧毒”视频，社会影响恶劣程度可见一斑。

为了将“小女孩论坛”管理层一网打尽，4月7日，专案组再次抽调警力，奔赴四川、广西、广东、福建、河南、重庆等全国15个省（市、自治区）展开抓捕。这次行动共抓获16名“查水卫兵”。阿森正是其中之一。

被抓获的这16名查水卫兵，年龄最小的19岁，最大的38岁，其中12人年龄在30岁以下，有3人系在校大学生。发布淫秽视频最多的达到306部，最少的也有11部。

家住广西南宁的阿金，24岁，大专毕业，无业。阿金在“小女孩论坛”上的用户名是“kobemvp”。“kobe”是美国NBA明星球员科比的名字。阿金从小喜欢运动，喜欢打篮球，喜欢看NBA直播，喜欢湖人队，科比就是他心中的男神。

自从在网上邂逅了“小女孩论坛”，阿金的生活改变了模样。一有空余时间，他不再邀请朋友去打篮球，做运动，而是窝在家中，登录“小女孩论坛”，努力“查水”。“查水卫兵”虽说下载视频不消耗积分，但是并不具有版主的权限，下载其他会员发布的收费视频仍然需要扣减相应积分。

为了赚取更多的积分，阿金必须努力“查水”，努力发帖。每月只要完成一定数量的“查水”任务，就可以得到相应积分。而在网站发布淫秽视频，更是得到大量积分的捷径。截至案发，阿金前后发布淫秽视频125部，其中未成年人淫秽视频达57部之多。

“为什么要上传涉及幼女、未成年少女的淫秽视频？”审讯室里，侦查员韦鹏翔、席亚宇凝视着阿金纯澈的眸子，心痛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小女孩论坛’里这种视频不少，看的人很多。我多发一些这种视频，下载量就会变大，赚取的积分就会更多。”说着说着，阿金低下头，稚嫩的面庞上写满了后悔。

阿南21岁，老家四川，正在上海电业学院念大三。案发前几个月，阿南刚刚在“小女孩论坛”注册账号，会员名“SC6552256”。阿南小试牛刀，在论坛里发布了几个未成年人淫秽视频，很快被提升为“查水卫兵”。

面对侦查员罗进军、郑文举的讯问，阿南坦言，以前自己一直认为，在网上浏览、下载甚至发布淫秽视频，并不违法。年轻人对性知识充满了好奇，身边有的同学从初中开始就背着父母，偷偷在看黄片。阿南在大学宿舍里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每次下载、上传淫秽视频，都是公然在宿舍里。有时候其他同学还会围过来，大家一起观赏，从来没有人认为这样做触犯了法律。

“小女孩论坛”传播淫秽物品案顺利告破，得到公安部领导的充分肯定。“小女孩论坛”不少活跃版主、“查水卫兵”遍布海外，专案组自是鞭长莫及。公安部要求专案组提供一份包含涉案人员IP地址的详细名单，以便提交国际刑警组织进一步侦办。很快，专案组就将一份近百名涉案成员IP地址的名单寄达公安部。

5月25日，“小女孩论坛”被正式关闭。与此同时，一封英文电子邮件寄达陈秋乐的电子信箱。陈秋乐的电子信箱已在专案组民警掌控之中。点开电子邮件，映入夏忠眼帘的是一封美国服务器提供商发来的告知函。告知函大意是，美国警察近期找上门来，声称“小女孩论坛”存在大量未成年人淫秽视频，要求查封该网站，故决定从今日起暂停服务器租用合约。

关闭电子邮件，夏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国际刑警组织开始行动了。

连续征战半年，这座互联网上赫赫有名的“黄色帝国”终于被成功摧毁，可是夏忠和所有参战民警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网络“黄潮”吞噬了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灵魂。无知，迷惘，激情，冲动，或许会给这群年轻人刚刚启航的人生留下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记。这是多么惨痛的代价！

6、法亦有情

入夏的江南，犹如奏响一曲“天籁交响乐”。知了的鸣叫，蟋蟀的低吟，杜鹃的啁啾，青蛙的咏叹，为城市平添了几许欢快的味道。

“小女孩论坛”传播淫秽物品案的宗卷，堆起来足有一人多高，战果不可谓不辉煌。然而对这群折翼在风中的年轻人来说，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2013年7月23日，陈秋乐、晓图、阿森等20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传播淫秽物品罪，被镇江市京口区检察院提起公诉。

国徽高悬，警钟长鸣。

2013年9月17日上午，这起轰动一时的“小女孩论坛”传播淫秽物品案在镇江市京口区人民法院第一法庭公开开庭审理。涉案的晓图、阿森、晓松、阿金等18名被告人出庭受审。另外两名涉案成员陈秋乐、晓鸿，因实施犯罪或实施部分犯罪时未满18周岁，法庭将择日不公开开庭审理。

为了增强警示教育意义，京口区人民法院采用互联网视频直播方式，面向全国公开此次庭审全过程。由于案情复杂，涉案被告人众多，庭审持续了整整一天。

公诉机关指控，2010年以来，晓图、阿森等5名被告人，明知陈秋乐创建的“小女孩论坛”网站传播淫秽电子信息，仍申请成为该网站的超级版主、“查水卫兵”，分别对网站相关版块进行管理，自己或者允许、放任他人在其管理的版块内发布淫秽视频1300余部，其中含有不满14周岁未成年人淫秽视频580余部；晓松、阿金等13名被告人为了在“小女孩论坛”获取积分和金币，在该网站上传淫秽视频1700余部，其中含有不满14周岁未成年人淫秽视频220余部，总点击量为22万人次。

最终，京口区人民法院以传播淫秽物品罪，一审判处被告人晓图有期徒刑1年2个月；判处阿森、晓松、阿金等15名被告人有期徒刑1年至7个月不等，缓刑1年。另有阿南等两名被告因涉案情节较轻，被分别判处拘役3个月、6个月，缓刑3个月、6个月。

此外，2013年9月24日，京口区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晓鸿传播淫秽物品案。

19岁的晓鸿家住江西省南昌市，是“小女孩论坛”的超级版主，用户名“494514116”。晓鸿开始接触“小女孩论坛”是在2011年2月，当时尚不满18周岁。2月26日至3月1日短短5天时间，为了得到积分和金币，晓鸿疯狂上传淫秽视频达126部，并被管理员“csw”提拔为“三品王府长史”。

不久之后，晓鸿被父母送去新加坡读书。在新加坡读书期间，晓鸿没有登录过“小女孩论坛”。2012年暑期回到南昌，晓鸿重新登录网站，发现自己头衔未变，依然拥有超级版主的权限。这次晓鸿只是随意浏览了一下，没有上传淫秽视频。

法院认为，晓鸿利用互联网传播淫秽电子信息，情节严重，已构成传播淫秽物品罪。鉴于晓鸿犯罪时未满18周岁，故从轻处罚，判处其有期徒刑6个月，缓刑1年。

2013年10月14日，京口区人民法院不公开开庭审理陈秋乐传播淫秽物品案。法院认为，陈秋乐以牟利为目的，利用互联网传播淫秽电子信息，情节特别严重，因其实施部分犯罪时未满18周岁，故对其从轻判处有期徒刑10年2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8万元。

涉案的晓费、晓果、晓文均为在校学生，系未成年人，且是初犯，被依法适用附条件不起诉。京口区检察院规定了6个月的考验期。在此期间，他们将逐一接受京口区检察院未成年人“雨露工作室”的心理矫治和帮教。“雨露工作室”是镇江市检察机关首个未成年人心理矫治中心，肩负着最大限度减少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教育感化挽救涉罪未成年人的使命。

初次接受心理矫治，晓费、晓果、晓文均表现出一定的负面情绪，有着浓重的心理阴影。为帮助三名少年树立积极健康的心态，“雨露工作室”联系心理咨询师马老师，为他们量身定制心理矫治方案，进行心理测评和心理疏导。

考虑到三名少年均是外地在校生，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学业，心理矫治、帮教通过电话、电子邮箱、视频聊天等方式完成。马老师同时不断地和孩子家长交换意见，做好交流沟通。

“作为儿子，我对不起父母，让他们为我担惊受怕；作为学生，我对不起学校，本应在校刻苦学习却犯下了如此的错误……”晓费在“悔过书”里写下的话，道出了三名少年此时共同的心声。他们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真诚地表达心中的愧疚之情。

2014年1月19日考验期满，京口区检察院对三名少年做出不起诉决定。经过心理矫治和帮教，三名少年已重新回归社会。晓费、晓果顺利参加高考，如愿以偿迈进大学校门。晓文中专毕业后，在店里帮助父母经营生意。

前后三次庭审，夏忠全程到庭。对于庭审结果，夏忠由衷地感到欣慰。除了个别主要犯罪成员，其他涉案者均得到缓刑处理，三名未成年人接受帮教，难道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涉案成员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没有犯罪前科。他们只是一步不慎，滑入了犯罪的泥沼。通过法律挽救他们，使他们得以回归社会，体现的不正是法律的本义吗？

走出法庭，户外暖阳高悬。夏忠深知，要想彻底净化网络，让青少年自觉远离网上的淫秽色情有害信息，任重而道远。

当我某天回首往事，

应该会感慨自己曾经的无知，

还会懊恼自己不够勇气，

看不懂你的眼神，

猜不透你的叹息，

无法安慰你的哭泣……

沿着禹山路，驱车回单位的路上，夏忠打开了车载音响。轻曼的音乐，伴着窗外清冽的空气，在心间低回吟唱……

采访手记〈〈

犹记得1995年工作不久，家里买的那台486电脑，撅着个大屁股，靠“猫”才能拨号上网。那会儿国内的网站少得可怜，百度、腾讯、淘宝、新浪，统统没有“上线”。电脑主要就玩玩光盘游戏，有的游戏还需要在Dos环境下运行。

似乎只是一瞬之间，互联网如滚滚洪潮，漫过神州大地。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更是让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各类与网络有关的新型犯罪层出不穷，常常让人瞠目结舌。

在京口公安分局网安大队采访时，我搜集到很多鲜活的素材。夏忠和他的战友们屡破网络大案，令人刮目相看。

2018年1月5日下午，市民朱某报案，称苹果手机被盗，重新补办手机卡后，多次收到钓鱼短信，诱使她登入钓鱼网站，输入被盗苹果手机的账号和密码。夏忠敏锐地意识到，犯罪嫌疑人之所以给受害人发钓鱼短信，是意图对被盗的苹果手机进行刷机处理，再进行销赃，谋取非法利益。循线追踪，这条苹果手机盗销一条龙的灰色产业链被一举斩断。涉案违法犯罪人员达20多名，遍及全国各地，他们共架设数百家钓鱼网站，累计获取苹果账号近万条，成功刷新近3000部被盗、遗失的苹果手机，非法获利近百万元。

2018年10月26日，市民刘某报案，称遭遇“套路贷”陷阱。一周前，刘某下载了一款“随心借”App，贷款1850元，限期7天还清。贷款到手时，即被扣除750元手续费，刘某同时被索走手机通讯录。逾期一天未还款，结果刘某的亲朋好友收到大量关于刘某的淫秽短信，同时刘某不停地接到电话威胁骚扰。经过近一年的努力，这家总部设在杭州的“套路贷”公司被连锅端掉，300多名遍及全国各地的涉案人员先后落网。此案涉及受害者52万多名，涉案资金4497万元。

守护网络安全，是每一名网安民警的初心和使命。未来，或许他们将会迎来更多的风浪和挑战，但我相信，在前行的道路上，他们的步伐一定会迈得更从容，更踏实。

来自平安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