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压榨“影视后期”这一弱势群体

新京报漫画/许英剑

【聚光灯】

当一部电视剧把大部分钱都花在演员上面，当演员拍了几天就拍屁股走人，剩下拿着微薄工资却要干最多活儿的幕后工作人员，他们付出的心血又谈何容易，谁来保障呢？

给流量明星“抠像”绝非后期制作的初衷

演员演出的时候使用特效和替身，其实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特效技术这几十年来迅猛发展，从过去做模型道具到如今电脑合成以假乱真，足以帮助导演去解决一些实际拍摄较为麻烦的事情；至于替身，则是让专业人员完成专业的危险镜头，避免演员出现人身安全，同时又能给予观众感官刺激，这二者都是影视行业里常见的工种。

但是，最近某部被大家所诟病的电视剧，主演和配角说话需要用特效和替身，甚至主演和主演说话之间都需要替身，就显得相当罕见了。这都来源于病态的国产电视剧制作。一部上亿投资的电影，要拿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给主演，剩下的制作费用当然不够用；而拿走大头的主演们，为了赶时间完成这部可能对自己而言，纯粹只是捞钱的电影，不愿意吃苦、不愿意骑马、不愿意拍外景，当然也不愿意记台词。于是主演可以在棚里的绿幕前说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然后走位，然后摆出痛苦开心迷茫幸福伤心难过微笑大笑等等各种表演，然后一个礼拜里就完成了几十集的戏份，然后就走人，飞奔去下一部剧集或者综艺节目的片场。

剩下的这些素材，就拿来难为后期制作人员。后期需要帮忙对口型、给男女主角合上镜头，合不上的就找替身来完成，然后再把其他配角出现的戏份拍完，再用特效结合到一块……如果用几年的时间上百人的顶尖特效团队去做，也是勉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可当两位主演拿走了大半的制作费用，剩下那点钱还要均匀分配，后期又能有多少？

眼瞅着和电视台签合同约定的开播时间就要到了，制片人这时可不管什么导演的艺术追求，随便糊弄两下，弄出来然后找人配音，完事。对特效制作团队来说也省事，毕竟那些只有几千块一个月工资的特效人员，也没什么激情和动力去做这种工作——帮好吃懒做的演员抠像算什么技术活儿？这肯定不是他们当初从事这一行的初衷。

当一部电视剧把大部分钱都花在演员上面，当演员拍了几天就拍屁股走人，剩下拿着微薄工资却要干最多活儿的幕后工作人员，他们付出的心血又谈何容易，谁来保障呢？

“魔幻”的现实拷问行业底线

当观众坐在电视机前，看到最终成品的时候，即便再傻的观众，都能看出“抠像”的电视剧有问题。也许，真正能糊弄住的，只有主演们的粉丝。他们心甘情愿地给出各种解释，来给自己的偶像圆谎，电视剧的制作组当然也骑虎难下，绑在一条船上，自然也要摆出各种证据来证明这些主演真的拍了那么久。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要是真的是几天拍完后期赶时间做的，大家还能理解；如果真的拍了几个月，花了这么多时间，还要去做这种抠像，那请问这几个主演在片场只是来混盒饭吃的吗？

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曾经说过一句话，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当这类不正常的事屡次发生，当大家都默认了一部电视剧可以容忍主演拿走最多的钱而后胡乱拍完就能堂而皇之播出的时候，也许渐渐地，这又会成为行业里的“行规”。陈道明过去曾经感叹，当年他拍《围城》，十集的电视剧拍了大半年，一个月拍一集。可如今的电视剧，恨不得一个月全拍完。

估计陈道明老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如今的电视剧，已经发展到领衔主演一个礼拜不到就能全部拍完自己戏份的地步。这么魔幻的事情，如今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导演觉得委屈：自己没有办法控制主演；制片人觉得委屈：预算有限，只能这样完成；后期觉得委屈：给的钱和时间就那么点儿，没法做好；电视台更觉得委屈：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把成品拍成这样；主演的粉丝们更加委屈：你们知道我的偶像有多努力吗？为了拍这个戏，ta受伤了ta没回家ta生病了ta错过了另一半的生日……

好像全世界都没错，都有理由。那么，也许是看电视剧的观众错了吧。错在不应该这么认真地看电视剧，不应该在国外已经拍出《神探夏洛克》《权力的游戏》《国土安全》的当下，还觉得国产的影视剧制作人有追上国外同行的心。或许我们真的想得太多了。用林宥嘉的歌《坏与更坏》来形容，在这个国产电视剧接连比拼坏与更坏的年代里，做一部“好”剧显得多么的别扭，显得多么的不合时宜啊。

□公元1874（文化评论人）